苏扬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抽签处不远的一处氧咖里。
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氧咖是什么鬼东西。
自从地球生灵涂炭后,新鲜空气已经成了奢侈品,城外的乡下人巴不得扯着脖子吸一口城里的好空气,城里的人又觉得全包裹过滤网的效果都被这些动不动进城的累赘们拉低了,巴不得呼吸上更纯净的空气。
氧咖就应运而生了。
在三级过滤网包裹的城市里,人们平时的娱乐活动早已不是点杯酒,摇摇头,指向闪耀的灯球了,城市女白领们下班后更喜欢来氧咖里点几袋空气,两根气管插到鼻子里,像个重症病人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再有钱一点的,一遍呼吸还要一边点一位姿色不错的雄性人给自己按摩。
读到这里你可能会觉得,嚯,世界都这样了,还有心思享受呢?但人类就是这样神奇的物种,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分化,就会有阶级,就会有剥削。
那句俗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患寡而患不均。
但话说回来,氧咖里卖的空气和外面过滤网里的确实不一样,除了纯度更高以外,还可以定制各种气味,水蜜桃味的,西瓜味的,少男的荷尔蒙汗味的……
这里要重点说一下少男汗味的空气包,对于雄性的味道,官方给小朋友的教科书里是这样写的:“雄性人类是低贱的物种,他们的荷尔蒙意味着危险、暴力、鲁莽,闻到这种味道应该本能的表示厌恶并远离。”
这种说法和百多年前的教科书里讲男性应该阳刚,女性应该柔美如出一辙,都是洗脑教育,按理说从小接受这样的熏陶,高贵的女性绝不应该对闻雄性人的味道感兴趣才对,但偏偏各地氧吧里这要命的味道却很是受欢迎,妙龄少女们都言不由衷地喜欢这味道。
唯一的问题是,这不合乎道德,如果被人发现一个高贵的女性在吸这玩意,那可是要被千妇所指直接社会性死亡的。
但道德是什么鬼东西呀?人类创造道德的唯一作用就是证明了本身的虚伪,大部分人都在口头上遵守道德,然后在私下里僭越道德。
拿少男汗味的空气包来说,道德上绝不允许,但暗地里可是卖的畅销,就和百多年前世界没毁灭时的sm道具一样。
因为拿不到台面上说,所以买这种空气包可是大有门道,你不能直接说我要买少男味的空气,这么说是犯了大忌,一来说明你不要脸,竟然对雄性气味有好感,简直是新世界的败类;二来如果老板搭理你了,那说明老板也不要脸,和纵容犯罪并提供犯罪工具差不多意思,因此这么说大概率会被老板直接拉上黑名单,永不再接待。
真正想买的人都知道它的黑话,“原味”。你对老板说,“来两包原味的空气”,老板立刻就会和你交换一个眼神,马上心领神会。
因为正常人不会花钱买原味的空气,真想吸原味的,直接去外面吸就行了。
但此刻苏丽是真的只想买“原味”的空气,最简单,没有味道的那种。
因为苏扬被手环电晕后,苏丽的走后门彻底计划宣告破产,她既生气又无处撒气,眼看着中午抽签就要开始,只好生生拖着苏扬走到抽签处附近,虽说苏扬瘦弱,苏丽壮实,这一路也是大汗淋漓,心率狂飙,再不吸氧苏扬还没醒自己也要躺下了。
但苏丽看了看电子钱包里的余额,实在是捉襟见肘,遂拉着苏扬拐进了这家氧咖,扯着最大的嗓子朝老板喊出了最怂的话,“老板,来两包原味的,在这吸,不用包装。”
老板是个窈窕的姑娘,本来弯腰在吧台里补着妆,听到这句黑话立马钻出来确认,露出头和手活像一只招财猫,“原味的吗?您要淡一点的还是浓一点的?”
苏丽喘得快要昏厥,浑身的赘肉都泛着红,哪里有心思猜到这是暗语呀,只当是氧气的浓度,便不假思索地说,“浓!浓!”
老板咯咯咯地笑起来,说,“哎呀,您是行家哈,那要不要再点个按摩啊!咱们这的少男舔脚服务出了名的好!一个个小雄性水光嫩滑的,咱们这呀,每年许多抽不到签的废物阉完了都直接批量送过来的,由我们再精挑细选,保证质量!一个年老色衰的都没有!”
苏丽听完这话,再环顾四周,这才看到,这家店里的座位原来是大有讲究的。
每张椅子前面都有一个靠脚,靠脚上又连着一个半人高的笼子,所谓的“少男”便要蜷曲在这笼子里,只把头露出来,吸氧的女性则只需要躺靠在椅子上,然后调节座椅高度,就能控制双脚离舌头的距离。
座椅上有个力度调节器,原理很简单,一条电线连着服务者的敏感部位,电流变大时,服务者疼痛难忍,自然就会舔得更用力。
很显然,这里看似犯了一个逻辑错误,按照常理,疼痛难忍是会躲闪、会嚎叫,但并不会舔的更用力的。
而事实是这里的每一个笼子中的雄性人都会这么做,没什么科学道理,无数次的训练形成条件反射罢了,就像苏扬被手环电了知道立刻趴好,就像苏扬的爸爸知道头永远不能高过苏丽的腰。
当世界上的资源只够一小部分人使用,这个世界就不再讲逻辑,而是讲实力。
苏扬醒过来的时候苏丽并没有躺在那舒服得按着摩,事实上苏扬是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玻璃杯则砸中了脑门,这才眼冒金星地醒过来的。
朦胧中他看到苏丽正在和一个比她小了两圈的女人撕打在一起,店里的其他顾客已经一哄而散,只剩两人在店里扭打,以下是她们的对话。
“日你仙人板板,黑店是不是?一包纯空气卖的比水蜜桃味的还贵10倍?城里人以为乡下的好欺负是不是?给老子退钱!”苏丽扯着老板靓丽的头发,说什么也不撒手。
“原味!你不是要原味吗!原味就是这么贵的呀!你懂不懂行呀?”因为体格的差距,老板像被苏丽拎着的小鸡,不断把一切能够得到的东西扔向苏丽。苏扬应该就是被殃及池鱼而扔醒的。
“原味不他妈就是纯氧吗?你可别把我当傻子耍!你要是以为城外人好欺负,那你可就宰错人了!”苏丽不依不饶。
老板想要解释,才发现根本不能解释,这事要真放到明面上来说,她这店可能都要开不下去,一下子比吃了黄连还难受。“你你你……碰瓷是不是!气死我了!我开店这么久,第一次碰到你这样的城外人!”
突然,苏丽和老板同时愣了一下,她们都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因此安静了下来。
苏丽犯了这个世界的一个不成文禁忌:绝对不要正大光明承认自己是城外人。
城外人没有户口,相当于这个世界上的黑户,政府的户籍记录上根本没有这些人,因此城外人消失了没有人知道,死掉了也没有人在意。
一旦你在城里暴露了自己是城外人的身份,危险也就接踵而至。
让一个不存在的人消失,然后把她的东西据为己有,没有任何成本,料谁都不会拒绝。
比如此刻,老板已经掏出袋子里的遥控器按了几下,瞬间酒店的窗户和门已经全部关上,变成了休息中状态。
那些蜷曲着的笼子也全被打开,里面的雄性人们听话地竟像得了令,一下子围聚过来把苏丽和苏扬团团围住。
苏扬刚刚清醒,浑身没有力气,苏丽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都被逼到墙角。
老板整理好自己的头发衣装,重新变得从容起来,“哎呀,早说你是城外来的嘛!城外来的就好办了。”
苏丽听到这话,一下子就心慌了,城外人的命比纸薄,今天还见面明天人就没了是常有的事,只是她以为城里法治且安全,没想到黑暗其实无处不在。
“你想怎么办?大不了摔坏了多少东西我赔你嘛!”苏丽的声音明显软了下来。
老板跳着探戈轻盈地飘过来,手温柔地抚摸过苏丽的头发,然后咂了咂嘴,“乡下人,我跟你明说吧,你赔不起。我要你做另外的事。”
老板娘的脚踩在苏扬头上,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便把他一脚踢开,继续说,“我们每天都看着这些低贱的雄性人,但其实,城里人的生活要高级的多,你知不知道城里有一部人有这样一种爱好,就是她们不喜欢看男性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她们更想看天生高贵的女性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
苏丽本能地汗毛倒竖起来。她无法想象一个女人竟然会摇尾乞怜。
老板环顾四周,反复确认没有别人,从脖子上摸下一把钥匙插进了吧台里。
苏丽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颤抖。
原来吧台本身也是一个笼子。不过笼子竟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的双手双脚都被固定,嘴被迫张开,不停地往外滴着口水,笼子里的雄性人至少还都穿着衣服,而她却是完全的一丝不挂,看起来比雄性人更卑微,原来在苏丽来之前,老板根本不是在补妆,而是坐在吧台里享受她的侍奉。
老板打开了笼子的开关。那个女人像接到了什么指令似的,立刻跪着匍匐过来,像狗一样开始仔细舔舐老板的鞋子。
她比面前的雄性们跪的更低,她甚至不看面前是谁,以至于你会觉得即使苏扬把脚伸过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伸出舌头。
看苏丽目瞪口呆,老板只是指着这个女人淡淡地笑了笑,“哎,你知道的。雄性嘛本来就低贱,但女性嘛天生高贵,卑躬屈膝的雄性好找,要把女人训练成这样还真是不容易。”
苏丽怒目圆瞪,一口唾沫喷在老板身上,“你真不要脸!对女人做这种事!”
老板没有愤怒,也没有躲开,只是问了苏丽一个问题,“你觉得世界上有理所当然吗?”
如果雄性能理所当然地跪在女性脚边,女性又为什么不能呢?
老板说这话时的语气有点像久远的中国历史里,陈胜吴广在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虽然刚被踢了一脚,苏扬竟觉得此刻的老板义正严辞,还挺有魅力,至少她问的这个问题,苏扬想不出任何反驳的答案。
苏丽也没有答案,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是这个世界的顺从者,这个世界设定好了雄性是女性的附庸,她便踏踏实实既定地遵守着,从没有去思考为什么,也思考不出为什么。
所以她此刻只好张大了嘴,瞪着老板,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老板见苏丽的世界观出现了动摇,眼珠转的滴溜溜,“苏丽呀,赔钱就算了,把自己赔给我吧,你既然笃信命,相信雄性天生就低贱,那你现在也该相信自己命不好,没成为城里人。我现在能让你一直生活在城里,只要你跪下来,当然要跪的比这些雄性人还低,然后告诉我,愿意放弃尊严,愿意被训练成可以交易的奴隶。”
苏丽不断地摇着头,以无所不用其极的话语辱骂着老板,“滚你x的,今天我儿子抽签,抽到了我就能翻身,你有种放我们去抽完,看我回来弄不弄死你!”
但苏扬明显感觉到,苏丽这话说完时,控制着他们的其中一个雄性人松开了手。
老板此刻正哈哈大笑,吩咐手下的雄性人把苏丽和苏扬关到后院里,突然间,整个屋子里断了电,一片漆黑霎时笼罩,黑暗中一双手拍了拍苏丽和苏扬的肩膀。
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在他们耳边轻声细语,“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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